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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雄信之死（第2页）

窦后道：“为何显而易见？”昭仪道：“娘娘姓窦，今建德也姓窦，水源木本，概而推之，如同一体，是要赦窦建德之罪也，”窦后点头称是。秦王道：“窦建德是个了不得的汉子，就像猛虎，放它容易，抓它极难。今祖宗有灵，一朝为我擒获，倘若赦之，又为我患怎么办？”

唐帝道：“如今且不必拘泥。朱灿残虐不仁，理宜斩首；提出王世充来，待朕审问他的臣下，或者有个孝子在内，也未可知的。”秦王就差校尉到狱中去，提斩一名朱灿立决，又提斩犯一名王世充面圣。时建德与雄信，都睡在床上，听更筹已尽，在那里闲话，忽听见通道里面，有许多人脚步走动，到后边去敲门；一会儿又听得那屋里头的枷锁铁链，一齐震动起来。

原来后牢房里的众囚徒，听见此时下来提犯，不知是那一案，那一个，俱担着干系，所以吓得个个战栗起来，把枷锁弄得叮叮当当，好似许多上阵兵马甲胄穿响。建德飞快起身，往门缝里一望，只见七八个红衣雉尾的刽子手，先是绑着一人前来，仔细一看，却是朱灿；随后又绑着一人来，乃是王世充。

建德对雄信道：“单二哥，我们也要来了，起身了罢！”雄信道：“由他。”正说时，只听得有人来叩门叫道：“单爷，家中有人来了。”

雄信听见，飞快爬起来开门，却是单全。单全见了家主，捧住了跪在膝前大哭，雄信也忍不住落下泪来，便道：“你不须啼哭，起来，我问你：奶奶小姐在何处？”单全站起来，附雄信耳上说了几句，雄信点点头儿道：“我的事早已料定，你只照管奶奶与小姐，就是爱主的忠心了。我这里有各位老爷吩咐，你不须牵挂，你若在此，反乱我的心曲。”

单全犹自依依不舍，只见禁子头儿推门进来，对着窦建德说道：“夏王爷，孙爷来了。”建德尚未开口，孙安祖已走到面前，三个人抱住大哭。建德问道：“卿已回乐寿，为何又来？”安祖向建德耳边，卿卿哝哝的说了许多话，却又快活起来，建德便蹙着双眉道：“人活百年，总是要死，何苦费许多周折。卿还该同公主回去，安葬了曹后娘娘并殉难的诸柩。”安祖却不肯。

朱灿被绑缚了出来，拉去市曹斩首了。王世充绑着进朝面圣。唐帝责他篡位弑君一段，世充奸猾异常，反将事体多推在臣子身上。唐帝又责负固抗拒，城破才降，世充叩头道：“臣固当诛，但秦殿下已许臣不死，还望天恩保全首级。”

唐帝因秦王之意，将他贬为庶人，兄弟子侄，都安置到朔方郡（注：今内蒙古一带。），世充谢恩出朝，唐帝又差人去拿窦建德见驾，只见黄门官前奏道：“有两个女子，绑缚衔刀，跪于朝门外，要进朝见陛下。”唐帝见说，大为奇怪，忙叫押进来。

不一时，只见两个女子，裂帛缠胸，青衣露体，两腕如玉如雪赤绑着，口中各含着明晃晃的利刀一把，跪在台阶前头。唐帝望去，虽非绝色美女，但皆有一种英秀之气，光彩撩人。唐帝便有了几分矜怜之意，就叫近侍：“去了那两女子口中的刀，扶他上殿来见朕。”内侍忙下去摘掉了刀，簇拥着上来，却又是两对窄窄金莲挺挺的走上殿来跪下。

唐帝问道：“你两个女子，是何处人氏？为何是这个样子来见朕？”窦线娘道：“臣妾窦氏，系叛臣窦建德之女。因妾父建德，罪犯天条，似难宽容，妾代受典刑，故敢冒死上渎天威。”唐帝道：“窦建德岂无臣子子侄，要你这个女子来替他？”

线娘道：“忠臣良将，俱已尽节捐躯，若说子侄，宗支衰落，妾父之生妾一人，罔极深恩，在所必报；况王世充篡位弑君，尚邀恩赦。臣妾父虽据国自守，然当年曾讨伐宇文化及，首为炀帝发丧；前在黎阳军旅之间，又曾以陛下御弟神通并同安公主送还，较之世充，不亦远乎？倘皇恩浩荡，准臣妾所请，赦父之罪，加之妾身，是亦国法之不弛，而隆恩之普照，则妾虽死犹生！”

唐帝道：“你刚才说窦建德只生了你，那一个又是你何人？”线娘还没回答，木兰便答道；“臣妾姓花，名木兰，是河北花乘之之女。”便将刘武周结盟可汗，可汗征兵，自己无奈代父从军，直到与窦线娘结义一段，说了出来，唐帝见他两个言词朗朗，不禁赞叹道：“奇哉两孝女！圣僧说两好最难能也。”正说着，只见两个内监走来，跪下奏道：“娘娘有旨，宣殿下进宫。”秦王只得起身进宫去了。

那时候窦建德早已拿进朝，跪在宫殿前的台阶下，听这两个女子对答，唐帝叫上来说道：“你助党为虐，本该斩首，今因你女儿甘以身代，朕念上天好生之德，不忍加诛，连你之罪，法外开恩。”

就叫恃卫去了建德的锁链，对他说道：“朕赦便赦了你，只是你也是一个豪杰，若是朕赐你之爵，你曾南面称王称霸，岂肯屈居下人，朕如果废你为平民，你怎么肯忘却锦绣江山，免不得又痴心妄想。”建德叩首道：“臣蒙陛下法外施仁，饶臣不死，已出望外，怎还敢又生他念？臣自被逮之后，名利之念，雪化冰消，臣今万幸再生，情愿披剃入山，焚修来世，报答皇恩，不敢再入尘网！”

唐帝喜道：“你肯做和尚，妙极，朕倒是替你觅到一个法师在那里，叫你去做他的徒弟；但恐你此心不真啊！”窦建德叹道：“臣闻屠刀一掷，六根即净，观眼前孽镜，如同雨后空花，有什么不真？”唐帝道：“你此心既真，替你改名巨德，让礼部赐你度牒，工部颁发衣帽，即在殿前替你剃度。”

秦王自宫中出来奏道：“母后听说窦建德愿意皈依，十分喜欢，要二个孝女进宫一见，父皇同意吗？”唐帝便叫内侍带了二个女子进宫召见。

窦后见了，欢喜得紧，叫宫奴把两副衣服，赐线娘与木兰穿好，又赐了锦墩，叫他们坐下，问他们年齿，二人回答明白。窦后又问：“线娘，许配人没有？”线娘羞涩涩不好回答，木兰代奏道：“已许配幽州总管罗艺之子罗成。”

窦后道：“罗艺归唐，屡建奇功，圣上已封他为燕郡王，赐国姓，镇守幽州；听说他一个儿子英雄了得，你若嫁他，终身有托了。你既明孝义，我也姓窦，你也姓窦，我就把你算做侄女儿，我也有面子。”

窦线娘也不敢推却，只得下去谢恩。窦后又问木兰履历，木兰一一奏之皇后。窦后亦深加赞叹，便吩咐内侍，取内库银二千两，彩缎百端，赠线娘为嫁妆；又取银一千两，彩缎四十端，赠赐木兰，为父母养老送终之费，差内监送归乡里。二女便谢恩出宫。

徐茂功、秦叔宝和小白等人一起聊天，说起木兰的事情，好奇地问道：“怎么一个女子天天跟同伴睡在一起，都不知道她是女的吗？”小白道：“如果你是他的伙伴，你会说出来吗？”众人想了想才明白小白的意思，不禁笑起来。

窦建德刚落了发，改换了僧人装束，身披锦绣袈裟，头戴毗卢僧帽，正要向唐帝拜辞。唐帝对建德说道：“你如今放心了。”只见二女易服出来，后边许多内侍，挑了彩缎库银，来到殿廷。内监放下礼物，将皇后懿旨，一一奏之。二女又向唐帝谢恩。

唐帝又对建德道：“不意卿女许配罗艺之子，现在又是娘娘侄女，孝女得此快婿，你就不用担心家里了。”建德谢恩出朝。唐帝又差官一员，赏银二千两，布帛一笥，送到榆窠断魂涧内，隐灵岩中圣僧唐三藏处。

建德出了朝门，只见早有一僧，挑着行李，在那里伺候。建德定睛一看，却是孙安祖。建德大骇道：“我是怕天子记挂着，削发避入空门，你为何也做此行径？”

孙安祖道：“主公，当初好好住在二贤庄，是我孙安祖劝主公出来起义，如今事情不成，自然也要在一处焚修；如果因为盛衰就改变志向，不是真男人作风。”建德又对线娘道：“你既以身许事罗郎，又沐娘娘隆宠，嗣为侄女，终身有赖了，自今以后，你是干你的事，我是干我的事，不必留恋着我了。”

线娘要送父到山中去，那内监道：“咱们是奉娘娘懿旨，送公主到乐寿去，和尚自有官儿们奉陪，不消公主费心。”线娘无可奈何，只得同出长安，大哭一场，分路而行。

唐帝放了窦建德，便将其他死刑犯人拉出牢房斩首了。眼看着就要轮到单雄信，徐茂功、秦叔宝、程咬金便苦苦哀求秦王放单雄信一条生路。秦王对自己差点被单雄信在玄武陵前抓获的事情耿耿于怀，毫不松口。

徐茂功又请求义父找惠妃说情，也失败了。徐茂功回来，找到小白，说道：“小白兄能不能想个办法，你是未来的人，单雄信是个什么下场？”小白道：“后来有个成语叫做割袍断义。其他的，我也不好明说了。”徐茂功明白单雄信注定要死，只好接受这个宿命，回去告诉了秦叔宝等人。

秦叔宝等人得知，只能叫程咬金先给单雄信准备好了送别的酒菜陪着他先喝酒，自己和徐茂功马上就去。三人喝了送别酒出发。单雄信的老娘和女儿爱莲听说了，一定要赶去送行单雄信，见了单雄信哭了一个昏天黑地，秦叔宝赶紧叫家人把单雄信家属拉走了。

叔宝叫众人抬过火盆来，各人身边取出佩刀，轮流把自己股上肉割下来，在火上烤熟了，递与雄信吃，道：“弟兄们誓同生死，今日不能一起；如果日后食言，不能照顾兄的家属，当如此肉，被人割下来烤熟。”雄信不辞，接来吃了。

秦叔宝流泪道：“二哥，免得你放心不下，”叫儿子怀玉过来道：“你拜了岳父。”怀玉谨遵父命，恭恭敬敬朝着单雄信拜了四拜。雄信把眼睁了几睁，哈哈大笑道：“快哉，真吾婿也！吾去了，你们快动手！”便引颈受刑，刽子手一刀挥去，可怜的单雄信顿时人头落地。众人又大哭起来。

只见人丛里钻出一人，蓬头垢面，捧着尸首大哭大喊道：“老爷慢去，我单全来送老爷了！”便向腰间取出一把刀，向项下自刎；幸亏程咬金看见，飞快上前夺住，才没有伤到。徐茂功道：“你这个主管，何苦如此，还有许多殡葬大事，要你去做的，何必行此短见。”叔宝叫军士陪伴着他。

徐茂功叫人把雄信首级用线缝在颈上，抬了棺木来，用冠带殡葬。叫人抬至城外，寺中停泊，只见魏征、尤俊达、连巨真、罗士信同李密的儿子启心，都来送殡；王伯当的妻子也差人来送纸。大家却又是一番伤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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