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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1章（第1页）

许花朝闭上眼，没有躲开霍轻瞳的照顾却也没有继续回答，她的耳垂微微发烫，因为刚刚一气之下的怒吼略有些心神不宁，她好想现在就告诉霍轻瞳：在我的记忆里，在所有人的记忆里，女尸都不仅仅是姑媱神女，也是睢鸾的红颜知己。而睢鸾，其实就是你自己啊。

可是她不能，她不敢用这件事情冒险。

她不知道当初霍轻瞳是因为怎样的机缘被酆都大帝看中，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才救活了霍轻瞳，现在霍轻瞳好好地存在着，她怕自己的一时冲动又害了她。如果能让霍轻瞳好好活着，哪怕不在一起，哪怕她只能一年、两年、十年、百年地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，也足矣。

&ldo;霍阎君，你不必再来例行检查了，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帮你稳定朝局，借这凡人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出兵平乱。现在，我的法力和记忆都已经恢复了，我会帮你完成守护这片疆土，不必劳您大驾，因为这种小事来回奔波。&rdo;

霍轻瞳的手顿了一顿，帕子滑落在地，她低头捡起的一瞬间，看到了许花朝近在咫尺的脸上滑下一颗泪珠儿，她下意识想用手抚去，却见她自己撑着坐了起来，肃然道：&ldo;冯晟身为北征的主帅，他手中的权力完全可以控制整个战场的主动权，你们都是神仙，背负着各式各样的天规地法，不如我们可以随时逆转战局。&rdo;

&ldo;可冯晟其人。&rdo;霍轻瞳也随之站起来，她端详着许花朝，低声道：&ldo;你不是也怀疑他试图利用你找到鬼门关，另有所图？&rdo;

许花朝缓缓抬眼，嘴唇发白地靠在墙壁上，面带笑意道：&ldo;你图你的，我图我的，他图他的，各取所需不好么？只要能达到目的，你不也是不择手段么？&rdo;

昔日霍阎君初到昭仁殿，杀一儆百屡见不鲜，她身居深院却也闻之胆寒。就连这次出兵人界，也许霍轻瞳自己并不知道，可黑白无常的做法依旧是逢鬼便杀，一切杀戮都以铲除灾祸和制造和平为借口，变得光芒万丈。有人说她杀伐果断，也有人说她冷漠无情，那些含冤的，错过的，再令人动容，到了霍阎君这里还是一纸朱红送到还魂崖。

生与死，于她而言就像是例行公事时候的一个必要流程。

而她，也只是终生中蝼蚁般的存在。

霍轻瞳第一次听到自己被这样评价，她翻阅记忆并不觉得许花朝是会说这样话的人，三分惶恐七分警惕漫上心间，只听许花朝缓缓笑道：&ldo;从我从鬼冢出来的那一瞬间，我就已经不是那个任你驱使的许花朝了。我姑媱神山的仙子被你们昭仁殿的人圈禁，女尸作为姑瑶山的主人，难道还要被你当成棋子利用么？&rdo;她噙了一丝泪意，见霍轻瞳不注意微微侧过身去，继续道：&ldo;我们固然面对同一个敌人，但，道不同不相为谋。&rdo;

道不同，不相为谋？

霍轻瞳突然想起这样的话，她也曾说过。

她站了半晌，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，已经成了许花朝嗤之以鼻的人。蔑儿推门而入，她眼里只有一个因为受伤而筋疲力竭的许花朝，她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和一套干净衣裳，&ldo;军营里到处都是男人，我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套干净衣裳，你自己擦洗一下，先换上吧。&rdo;

蔑儿穿过霍轻瞳的透明的身体，看到许花朝神色冷漠地靠在墙壁上，忙道：&ldo;墙上多冷，快点躺好。&rdo;她给许花朝盖好被子，再三嘱咐才又出去。许花朝看到霍轻瞳还站在那里，神情有些复杂，她翻了个身背对着她，轻声叹道：&ldo;刚刚那个女人，你可看出什么不妥？&rdo;

霍轻瞳摇了摇头，跨一步上前帮许花朝用仙法治伤，道：&ldo;你的伤不宜好的太突兀，每日记得自己打坐疗伤，凡间的药物再好也只治得了皮毛。&rdo;她的手慢慢放下来，将一盒药丸放在桌上，眼神突然温柔了一些，劝道：&ldo;你当初答应嫁入昭仁殿也是为了寻找还生之法吧？睢鸾与你的确恩深似海，但你若为了她再丢了命，就很不划算。这是弼梠药吃下之后应该能减轻你身上的痛苦，你好自为之。&rdo;

许花朝微微扯动被子，背对着霍轻瞳闷声憋出一个字：&ldo;嗯。&rdo;

霍轻瞳觉得许花朝好像甚是讨厌她，她离开屋子站在外面的屋檐上，透过窗隙看着屋内床边一角，总觉得这一别，比上次她不辞而别更加凶险。

是夜，许花朝吃过药感觉自己并非是疼痛减轻了，而是痛觉有些变弱，她坐在灯前，摊开北征的行军布阵图，突然想到霍轻瞳的种种事迹，她忍不住去想，是不是她每次受了伤，也是靠着逼自己忘记感觉而继续苦苦支撑？

外面巡卫步伐整齐，许花朝润了润喉咙，立刻起身换了蔑儿新送来的那套衣裳。

她尾随着每日都会按时去见亡妻的冯晟到了一处房间，隐身进入之后就躲在帐子后面。

冯晟一身素服，将那幅画挂在墙壁上，就那样坐着。许花朝也不知道他坐了多久，自己又等了多久，突然之间，冯晟突然扶住额头低低地呻-吟起来。她知道，这是冯晟的隐疾，据说是他为了生生世世不忘记和妻子的记忆而付出的代价。

人活百年，记忆永远都在削减，许花朝也不可否认，在她的记忆里，睢鸾的影子越来越模糊。人有执念，神仙未尝没有执念？人可以为了执念任性妄为，而神仙一旦不顾一切就会沦为妖魔。

&ldo;你等我，我一定会把你从地府救出来的。&rdo;冯晟强忍着头痛，匍匐在地上，手抓着自己的心口，恨恨地说道。

许花朝看着那张画上的美人儿的脸，突然察觉那幅画里仿佛蕴藏着两股力量，那抹飘渺的哀戚魂魄已经被另外一股力量完全压制，而画下的冯晟仰望着画中人，还是一如他的誓言般坚定，&ldo;为了你，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。&rdo;

&ldo;谁？&rdo;冯晟突然回过身，看到房梁上跳下一只黑猫妖娆地舒展了一下身体，才倏然松了一口气。然而一直躲在暗处，施法蒙混的许花朝却已经恐惧得动都不敢动。

那幅画……许花朝总感觉那幅画里的人刚刚好像看到了她。

她等到冯晟离开了房间才长舒一口气，紧张得几乎要忘了冯晟是看不见她的。回房的每一步都感觉身体刺痛无比，夜里的黑暗就像是浓臭的梦魇险些将她彻底吞没，幸好她还是坚持了下来。

一天，一个月，一年，终会习惯。

次日，援军至。

冯晟麾下大将云集，他却点了许花朝道：&ldo;宛城形势危急，距离邺城又十分近，我们必须彻底剿灭所有百姓，以免瘟疫传到军中。&rdo;

&ldo;所有？&rdo;不仅许花朝，就连其余众将领也纷纷提出异议，&ldo;主帅，这……有失人道吧。&rdo;

桐城突发瘟疫，周边数十个城池已经相继有人染病，这才几日，连距离数百里之遥的宛城都已经发现几十例病患。冯晟见众人还是有些妇人之仁，便道&ldo;猿穴坏山的道理，诸位不懂？&rdo;

许花朝思虑良久，方果断往前一步，面不改色，拱手道：&ldo;卑职愿意领命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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