树下的阴影笼罩着谢镜枯,树叶间斑驳的光碎金一般洒在男人漆黑如墨的发间,燃出一点微微的亮。他指腹不着痕迹地摩挲了一下掌心,长睫下的眼又望了一次宁清梧。
无数个日夜的煎熬,睡而不实,荤不得入口,功力大进则身必受摧毁。
他二十年来已是习惯了,好与不好,只要不是威胁了命,早一时晚一日,于他而言都没什么区别。
“晚辈,会好好照顾清清。”
宁父叹息:“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。你看半天了,去吧,清儿也望见你了。”
宁清梧转过身来,一池碧荷相辉映,玉身倩影袅袅婷婷,少女微微歪着头好奇一般打量他们,眼眸灵动又喜人,好似未笑,唇畔却有醉人的浅弯。
谢镜枯不自觉地笑了,他没有刻意控制,见到宁清梧欣喜,也是宁老爷乐于见到的。
他轻声喊道:“清清,鱼儿好看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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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晁儿,可惜了。”
庆晁没有回应,只一剑递送,狠狠卷起一地纷飞如雪的杏花,每一次出剑都满含煞气,躲避的人却浑不在意,兀自开口。
“若非你心软,那小姑娘怎么有机会活着回到铸剑山庄。两个人不必谈婚论嫁,都做了死鸳鸯了。”
恢弘气势里剑尖停滞,利刃斩断了说话的人一缕青丝,跌进泥土。
庆晁站立原地,他执剑而立,一语不发。
拎着断了的那截头发心疼惋惜好一会儿,男人上前一拍庆晁的肩膀,嗓音柔细活似太监,他满怀期待地劝哄道:“晁儿,男人还是要为自己考虑的,总不能天下和美人,你一样不占。”
庆晁拂开他的手,不喜两人之间挨得这么近。
男子含笑道:“况且,你不恨吗?”
“他谢岚夺你所爱,凭的什么?”
庆晁终于开口,声音喑哑:“你只管看顾我娘,我自会想办法夺取剑骨。”
男人无奈,递出一页薄薄的纸:“好吧,怪我关心你则乱,你去将这纸上的人都摆平,晁儿,他们碍了我们的事。”
庆晁看也没看,接过那一张名单,他攥着满是性命的一页纸大步离去。
在一旁捧着茶点盘的小童见人走远了,撅撅嘴道:“看来庆少爷这里是说不通了,爷,我们另寻什么法子好?”
男人捏了块点心,他没吃,在掌心里揉碎了扔地上。一旁的飞蝶花丛里跃出一只猫儿,叼着点心懒洋洋地甩着尾巴。
“痴儿,他若不动心,便不会任由我啰嗦了。与我废话,不过是因为我说出口的每一句话,都是他想听的。”
“他不想杀谢岚?不想入主铸剑山庄,不想夺宁清梧?他想,他想死了,哈哈哈。”
男人抚掌大笑,径直走出门去。
“这小子会来找我的,他是庆延那个疯子的种,不会忍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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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风习习,穿过窗缝,朱木梁顶的飞花灯已经熄灭。铜鹤驮着一盏莲蕊,点着烛花,幽幽一点照清了房内四角。
宁清梧屈膝坐在床榻上,手里是大红纸封,金笔描摹出龙凤呈祥。光线微弱,她掀开纱帘,翻折开纸封眯眼去看,里面写着:
“良缘永结,一纸缔约……宴请天下豪杰,共聚于此,以庆佳偶天成。”
分明不是头婚,怎么有些紧张呢。
吸一口气鼓起嘴巴,宁清梧板板正正地躺下,两手将婚书压在胸口,盯着床帐顶发呆。
“宁清梧,恭喜你恭喜你,能重获一次再嫁的机会。”
就是可惜,又是一个不爱你的,你在话本里看见的那种小侠士,估计这世上是一个没有了。
她翻了个身,今晚莫名其妙难以入眠。
可能因为媒婆喜娘将婚期定得仓促,一时还不适应两个人要成真夫妻,她心思有些重,心道:
谢镜枯,你不学庆晁杀我,只是骗我的话,我是可以不恨你的。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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