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廿四,会盟宴正日,大雪。
这场雪是从昨夜三更开始下的。
厚如漫天鸿毛翻飞,一直到晨起还不见减退,反倒是将旭日遮去,整日昏沉。
大雪一直到中午才有了消减之意,从鹅毛大雪变成了柳絮散屑,却始终还是浓云不开。
各方来使,还有覃国内朝官员大夫,是过午之后才开始陆续入宫。
今晚会盟宴,设在皇宫西面的雀枝台。
因为梁靖不久之前才从南边回来,此后又一直称病,所以此次晚宴几乎是由太子梁尧全权打理。
如今宴席尚未开始,众人也均未到场,梁尧梁裕兄弟二人却早早地便来到雀枝台。
本来作为区区幕府门客,此等场合,周析并没有资格参与。
只是他背后背着瑔廊周氏遗孤的身份,加上他过去那些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宗宗件件,且不说他早已与梁尧提起过自己有意参加今夜会盟宴,便是其余从他国而来的外使,也想借此机会,亲眼见上这位瑔廊遗孤。
所以周析今日便随着梁尧一同入宫,而何荻便是以唐岳大公子的身份,伴随相行。
今日最早到场的,是从宣国而来的外使。
宣国是张王后和张仪夫人母家,这次派出前来参与会盟的,也是张氏之人,以便梁尧梁裕二人一直在与其谈话。
周析自知分寸,上前与之行礼问候,礼貌寒暄之后,便自行落座。
他才刚捻了两颗香炒花生米到嘴里,隔着中间乐姬舞姬的莺歌燕舞,便看到对面一处角落,苏玉俍正在和一位满头银丝,后背略曲的老先生在礼貌相谈。
孟耘徵一直伴在他父亲孟鹤山身边,他自己身后也跟着一位随从打扮,眉清目秀的小公子。
长白孟氏本来也是早早到场,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座上。
直到孟鹤山远远瞧见苏玉俍昂首步入场中,他立刻便扶着孟耘徵,走了上前。
苏玉俍只带了一个随从,他走进殿里时,有意无意之间,目光也是在四处找寻周析。
谁知孟鹤山蓦地前来,他当时也怔了怔。
但他马上便认出孟鹤山,便立刻颔首作揖,行学生之礼。
孟鹤山连忙将他扶起,又将苏玉俍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遍。
之后他才略微激动地颤抖着拍了拍苏玉俍手臂,欣慰道:“长大了。。。是长大了。。。上次见你,还是当年你与你父亲入汝平那时,还没你父亲高呢。。。这会儿都长大了。。。”
周析远远瞧着这理应感人肺腑的一幕,他歪了歪头,目光垂到桌面,右手食指在那碟花生米中间划着圈子,心中是一声嘲讽。
所谓江中八门,其实不过是中原八户治世奇才的统称。
江中八门从问世起,便已经是分临各国而各为其主。
如今世道,百家争鸣,是天下有识之士四处行走,携一家才学,结四海兄弟,求八方学问。
虽说强者惺惺相惜,八门之间相交相识,本来也并非什么让人意外之事。
只是周析从缅渠走到浙官,又浙官行至汝平,他总觉得这八门当中,除去明面上这层所谓的君子相交,里头大有文章,怕是用藕断丝连四字,也不足形容。
周析这时是恨不得自己有梁靖那读唇的本事。
刚好这会儿身旁的宫女走到他左侧替他斟酒,他才回头对其礼貌点头示意。
宫女刚退下,周析便感到右侧有人丝毫不避嫌地坐下。
周析浅笑:“殷少爷此次会盟应是身负重责,又会盟宴上,更应是诸事缠身,怎的倒有这空子来陪我用两杯开席酒了?”
“身负重责,该做的事情做好了,那便是重担卸下了,至于这人是否重要,那便是仁者见仁的事情了,”
殷柏龄从旁边桌上顺了一小酒杯,边自顾自倒酒,边又说,“在下不过就是一庶子,与其耗这个心思去跟一名不惊传游手好闲的庶子交谈,还不如在太子殿下面前说多两句恭维的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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