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嗤——”
一个短促的笑音,打破了平静。
不是我干的。
山羊胡子约莫也被这俩的智商感动到了,放下茶杯便笑了起来,宽袍大袖抖动着,想叫人不注意都难。
他一笑,旁人也有些想笑,纷纷捂着嘴,忍着。
赤膊大哥回头一看,嗬——三个小弟里边俩都捂嘴抖着身子,剩下一个不明所以,犹豫着要不要笑。
前头回话的狗头军师尴尬地站在一边。
气氛非常凝重。
我觉得这幅场景很有意思,茶博士表示同意。
“那个马寨主,他一定是又被加收了持械税。现在的江湖人士啊,个个都是急性子,三天两头被举报,钱袋子里也没几次可以扣的。”茶博士挑完了豆子,举起一只筷子,指向赤膊大哥和他的狗头军师。
“时候不同了呦。现在走江湖,佩刀要缴税,学艺要登记,比武还得公证。这哪儿还是从前那个江湖。”
“那可不是。”我乐了,“听说今年还新增一个徭役,叫什么,侠役。大侠们统统拉去服役。这还了得,江湖不得乱成一锅粥啊。”
须发尽白的老博士来了劲头:“嗨。不都是那什么青衣楼闹得。这上头正嫌鞋不合脚呢,这一根刺就冒了出来。可不得好好敲打敲打……喔,不说啦不说啦。”
茶博士捋胡子捋到一半,自知失言,忙住了嘴。
过了一会儿,他接着话头道:“你猜怎么着,真要出了你那什么,侠役,恐怕又有一批傻呵呵年轻人往上冲。”
这话我同意。
江湖最讲究什么,武功,利益,名气。其中又属名气对各位江湖人的约束力最足。当初我在本子里提这一嘴,也是考虑到推行的难度比较低,可以作为治理江湖的先行措施。
谁会承认自己没有侠义之心呢?对于爱虚名胜过生命的江湖人,特别是那些表面功夫滴水不漏的“正派”,否认自己的侠义简直比否认自己的整个人生更残酷。
我对茶博士说:“这可是‘侠’役。”稍微限制一下人数,再宣传得伟光正一些,这些人恐怕还担心自个儿选不上呢。
“呦呵,你这后辈,倒是清醒。”茶博士意外地看我一眼,将茶续上了。
“这天下,终究还是朝廷的天下,朱家人的天下。”我道,“江湖,也早晚是朱家人的江湖。”
我看向外头。向阳坡的马寨主和不知哪个山沟沟的山羊胡都撤了,也不知是准备息事宁人,还是找块地儿私斗。但他们无疑已经从我这个过客,以及门外来往的无辜百姓们的世界,暂时地消失了。
没有争端,也不会有无故的死伤和损失。叫我这个始作俑者心里熨帖。
“现在的日子,难道不好过么?权力攥在朝廷手里,总比攥在无脑的江湖人手里,要好得多吧。你说是不是,这位前辈?”
我捻起桌子上一根掉落的胡须,举在我和这位不请自来的“茶博士”之间。纸窗落下的模糊光线透过,依稀还能看出猪鬃毛的质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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