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人都说天子尊贵,即便尊贵如天子,亦求他周全几分皇室颜面。
唯独眼前自称秦铮的年轻人,对他和对屋内侍者,对府外行人,对路边摊主,没有任何区别,俱是再普通不过的接人待物,客套寒暄。
太过普通有时候,意味着很不普通。
像是自小金尊玉贵,予取予求,方才能养得出来的淡然无畏,众生平等。
然而这个世道,哪里还养得出这样的人?
不看看高贵如南北两朝天子,超然如剑法佛三家宗主,头上俱压着昊天神殿这座大山,枕畔俱睡着荒原魔族这位死敌?
惜才之意最终压过好奇之心,丞相缓缓问道:“最后一个问题,阁下如何看待昊天神殿?”
很没有意义的一个问题。
因为那些曾经声讨神殿的修行者,时过境迁,要么归隐山林,要么低下头颅。
其实都是低了头认了输。
没有第二种结果。
屋内安静得出奇。
侍者听到这样出格的问题,亦屏了声息。
宁留锋抬起眼,头一回认真起来,明明很普通的一双眼,由他抬眼看人时,却有刀锋般的光:“不死不休。”
仅四个字,掷地有声。
丞相脑内冷漠划过四个字:不自量力。
这世上有多少人敢说一句和神殿不死不休?
这世上又有多少人配说一句和神殿不死不休?
他看见窗外的几丛瘦竹,忽然觉得那真像宁留锋,纵死亦有凌云意。
愿意在这种世道违逆着神殿的意思,开教授修行者的书院,本身已经代表一种立场。
所以丞相突兀地笑起来,拊掌道:“拭目以待。”
说罢端盏送客。
侍者会意,裙摆摇曳,恭声为宁留锋带路,引他出府。
相府侧门外,宁留锋的同伴正等着他。
一位是衣裙如槐花颜色的中年妇人,立于郁郁成荫的槐树枝叶下,分外清静幽雅,身姿窈窕。她面貌虽平凡,望久了却觉气度雍容,不同凡人。
另一位是青衫削瘦的书生,低着头,一手持阵盘,一手不住转动阵盘方向,眉头锁得很紧,口中念念有词,似在研究着什么。
同伴之间,没有那么多套话。
妇人问宁留锋:“谈得如何?”
他们费尽心思想要见丞相一面,也不过是为了在凤陵城开个书院。
当然很在意。
宁留锋回道:“城郊空地,白银万两,开做书院。”
这回书生也停下手中动作,不再埋头研究阵盘:“那便好。”
妇人流露出复杂神情,叹道:“凤陵城,和我几十年前来时并无二致。”
修行者的时光过得很长,几十年过去,依然是那些人和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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